反方向的失眠

凹已清,产出以后会在WB补档

【沉浮】让他降落 上

*韩沉x罗浮生

*糖刀预警

 @Tsuki 的千粉点梗,貌合神离的破镜重圆,ABO世界观,警官x黑道少爷,有罗非x罗靖提及

一开始想写一个甜甜的故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偏成这样了

 

1、

他曾是他掌心的朱砂痣,后来被他亲手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

 

2、

罗浮生出狱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黑云压城,肆意瓢泼,打在伞上的雨珠被风拉扯着吹出了一道一道长长的雨痕,又很快地汇聚成新的水滴,又再被打断,周而复始,沟沟壑壑。

他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垂下来散乱地遮住微凸的眉骨,身后的铁门发出沉重的咔咔声闭合时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斑驳的铁锈布在上边,有些许已经锈蚀成更深的颜色,昭示着内里腐朽的千疮百孔。

很多人说出狱的时候不能回头看,是不再走回头路的意思,可罗浮生却看着那扇铁门怔了片刻,他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已经回到这世间来了。

罗浮生,二十七岁,五年前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后因表现良好减刑两年提前释放。

雨很大,积水没过鞋帮几乎要漫上他裸露的脚踝,嶙峋的骨头因为消瘦更加突兀,大了几号的衣服挂在他身上显出一种形销骨立的病态。那柄雨伞在这样的暴雨里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在他手里飘摇欲坠,他只能更用力地握紧,在狂风催折间踽踽独行。

沿这条路走到尽头就到了国道,到那边的车站搭上巴士,再转车就到了东江。

到东江以后要干什么呢?洪帮没了,美高美也没了,原来的家回不去,他所知的人都已经离去,这个茫茫人间,也确实只剩下他自己了。

罗浮生才走了几步,远远地望见模糊了他视线的雨幕里有个人站着,他使劲闭了下眼睛,看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雨水的腥涩湿冷涌进他的胸腔肺腑,混杂着植物新生的气息和泥土的腥,像是久违的铁锈味在嗅觉深处弥漫开,连带着那些蒙上阴霾的记忆一起。

韩沉这人,天生一张冷情的面孔,剑眉星目,眉峰冷峻,脸颊的轮廓如寒剑刀削的锐利分明,不笑的时候看谁都是一副清淡疏离的样子,被他冰冷的眸光审视,只叫人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寒毛直竖。

他以前是怎么从这个人脸上看出深情的呢?罗浮生困惑地想。

比起五年前,他看上去更成熟了,过了三十岁的男人,眼角不可避免地会多出一点细纹,透露出一种温柔的沧桑,在笑起来的时候尤甚。

他在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从容不迫,令人信服,口吻也是温柔的,像在咀嚼什么经年的字眼一样,缓缓地吐露。

“浮生。”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唤他,既不刻骨眷恋也不随性所至,只是这样,告诉他他在这里,他会回来。

罗浮生徒然感觉到一种被人狠狠敲了一记的无力,他曾经以为如果有再见面这天,他可能会愤怒,会发狠,拽着韩沉的衣领冰冷地质问他,朝他那张脸狠狠地挥落拳头,可当他构想的事真的发生,他却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冷静得像个旁观者,甚至还能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个苍白的笑容。

“韩沉,好久不见。”

 

3、

罗浮生瘦了很多,湿润的头发被别到一边去后,露出来的脸还不抵个巴掌大。他很白,不是那种健康润泽的白,病态的,从脸到颈子到微微缩在袖口里的手,全都是冷凝的霜白色。

他靠在车里离驾驶座最远的位置,在出来的十几分钟里已经被淋了个半湿,浸出来的水都沁到了座椅的皮面上,韩沉把暖气开大了些,又从副驾拿过宽大的毛巾给他。

罗浮生接了,没说话,他已经很久没和人有过交流了,方才那句简单的话出口时的声音让自己都觉得陌生,说得很慢,每个音节都在声带生涩的振动里迟缓地发出,有点像幼儿学语。

一路无言,罗浮生始终只盯着玻璃上的雨丝出神,氛围连尴尬都谈不上,狭小的车厢里充斥着让人缓不过气的沉寂。车开到东江城城区,韩沉打着方向盘在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前停下,打着伞下了车,过了会儿提着个袋子出来。

“先喝点牛奶暖暖胃,店里的东西都是冷的,等下回去再弄东西给你吃,空腹不能吃药。”

牛奶是温的,拆了包装插好吸管塞进罗浮生手里,他对韩沉所有的话和动作统统采取消极配合不回应的态度,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张了张嘴。

“回哪里去?”他问他。

“回家。”

回家?哪个家?

罗浮生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喑哑的低笑。

路边绿化带里那几排油油的树头顶新生的叶被雨水浸成浓绿,在风里瑟瑟作响。

韩沉,没有任何一棵树可以顶着风和雨一直倔强地不掉一片叶子过完冬天。

装得这么情深意重的样子,有意思么。

拜托,别这么恶心人,成吗。

 

4、

韩沉带罗浮生回了自己位于市中繁华地段的公寓,32楼,足有近两百平,欧式的装修,典雅大方,有钟点工定时过来打扫,很干净,却说不出的空旷寂寥,看上去委实不像个有生活气息的房子,甚至于一些样板房都比它热闹些。

很久以前他住过小房子,不到六十平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打通了墙壁变成全开放式,进门就能看到厨房和床,客厅的地板上铺着羊毛地毯,上边撒着胖乎乎的柔软抱枕,方便玩累了直接往里边一躺一窝,电视旁边放满游戏碟,阳台上挂着几盆经常忘了浇水依旧生命力旺盛的吊兰,柜子抽屉里随时都可以翻出各种各样的零食,冰箱打开里边永远有吃的,衣服就铺在沙发背上,犄角旮旯里还能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忘的袜子手套领带之类的小东西,夜里动静太大折腾得那张床咯吱咯吱响,第二天邻居委婉地打趣着说他们感情好,罗浮生在外人面前脸皮薄得很,隔天就去买了隔音棉贴墙上,该办的事一样办。

住在这样的地方也是难为他这种出身的少爷,可他坚持,照样粘着韩沉,小奶猫一样地撒娇,磨磨蹭蹭黏黏糊糊。

韩沉给他下了碗番茄鸡蛋面,没多加什么调料,面上盖着两颗绿油油的青菜,底下是个半熟流黄的荷包蛋。罗浮生低着头安静地咀嚼,露出颈侧漂亮流利的线条,修长清瘦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筷子挑起面的动作有些生疏。

罗浮生向他义父洪正葆表明和韩沉的关系的时候被关在洪家足足一个礼拜,差点就要被拖去医院洗掉标记,从洪澜分化成Alpha开始,洪正葆就打定主意要把他留下来给自己的女儿,也好让他一辈子好好待在洪帮,护着洪澜,他不愿意,打晕了看守翻窗逃出来找他,脸上身上全是泥地里打滚蹭出来的灰和擦伤,却笑得很甜。

那时候他还小,经常失眠,半夜里噩梦惊悸醒来,往韩沉怀里蹭,韩沉睡眠一向比较浅,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给他煮面,他没睡醒时反射弧比较长,等到罗浮生埋头呼啦呼啦吃面才醒过神,盯着他暖色灯光下乌黑的额发心里说不出的温情,在罗浮生抬头看他的时候伸手抚摸他光滑细嫩的脸颊,再捏捏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肉肉的触感绵软的手,像被热水袋熨帖地软化捂热。

经年的往事徘徊不去,横亘在记忆里铭刻成沉积的泥沼,他能听到那些不断被岁月碾磨的最后剩几痕新旧的,曾为此挣扎许久的声音,而它们汇聚在一起,像蒙在一层雾霭里,很近,又很远。

韩沉在给罗浮生的药里掺了两片安眠药,立刻见效的那种,躺在床上背对着门蜷缩成一团的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即使在梦中眉头也不安地拧在一起,任凭韩沉怎么抚摸也舒展不开。

他就没再继续,小心地拨开了罗浮生背后的头发。

被垂落下来的过长头发刻意遮住的后颈,腺体上丑陋的伤疤,扭曲狰狞,纵横交错,深褐色,刺眼得狠,像是贪婪的虫盘踞在上边,要把他的骨血也一同吸食殆尽。

罗浮生是个Omega,一个曾经被他标记过的、属于他的Omega。

当年洪正葆威胁要把他赶出洪家时他没妥协,他当成妹妹珍视的洪澜恳求他不要继续违抗父亲时他第一次没有顺着她,最后洪正葆带人把他强行拖去医院时他打晕了平时和他称兄道弟的下属逃了出来,他这么拼命护着的一个代表他和韩沉之间的联结的标记,在五年前被他决绝地亲手抹除,只留下这片附骨之疽一样永远淡不下去的疤痕。

 

5、

从小到大,罗浮生有过很多兄弟,数量太多,他记不清名字。他亲爹罗靖是二当家,义父洪正葆是大当家,义父又只有洪澜一个女儿,这等同于默认了他未来的地位,黑帮的大少爷理所当然地被底下人众星拱月地捧着,试图通过讨好他来得到好处。

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很枯燥,除去长相以外罗浮生遗传罗靖最清晰的一点就是看人的眼光,有几分真心几分委以虚蛇,又或者全是假意没有真心,他看得很明白。

他想要一份正常的友谊,不需要太多,一个人就好。打打闹闹,骂骂咧咧,俗套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问题有心事都可以有个人商量分享。

这个人出现在他十二岁那年,后来罗浮生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和六这个人人认为吉利的数字命中犯煞,他六岁那年他亲爹死了,十二岁那年他遇到了韩沉,十八岁他和他在一起了,只是还没有等到下一个六年,他的时间就永远地停留,停留在了他二十二岁这年,这一年往后的世界,十年,二十年,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也不想再去了解。

韩沉是他的第一个朋友,至少他一直把他当朋友。韩沉是个好学生,虽然为人冷淡了一些,但成绩优异相貌英俊彬彬有礼,不少人暗恋他。罗浮生就不一样,成天带着一群小弟招摇过市的二世祖,他长得好看,小小年纪就看得出以后必定是个大美人的好看,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后是什么势力,也知道洪正葆多半是要把他留给自个女儿内部消化的,就更没人敢去招惹他。

所以韩沉当时和他杠上的举动简直就像是自寻死路,争着献殷情的小弟要上去围殴,被他拦住了,小小的罗浮生微微扬着下颌斜睨他,乌溜溜的眼睛黑葡萄似的,带着说不出的好看神气。

“男人的事情就要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么一群人上去像什么样子,丢人。”

罗浮生的战斗力非常对得起他后来名震东江的玉阎罗这个称呼,哪怕他只有十二岁也是一样,能和大他三岁的韩沉旗鼓相当,两个人都死咬着一口气不愿意先低头服输,他咬着牙喘气,和韩沉大眼瞪小眼,结果没绷住,自个先泄了气,笑出了声。

“行了,你厉害,我放过你了,以后可别来招惹我。”

他不知道从一开始韩沉靠近他的目的就不单纯,他这人没什么花花肠子,直白得很,有时候韩沉也会奇怪,洪正葆这么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能把自己的女儿纵成了个娇惯任性不好相与的大小姐,又是怎么把罗浮生养成这么一副通透澄净的心性的,受不了委屈,掩不住本心,让人沉迷在他跋扈的表象下融冰化雪的赤诚里。

 

6、

混熟了以后韩沉就发现罗浮生真不像个黑道少爷,性格没那么霸道狂妄,教养还很不错,连脏话都干巴巴的,说不出几句骂街的词,韩沉每次看他装着嚣张跋扈的样子横行霸道就想笑,罗浮生就瞪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点气势瞬间又没了。

“笑什么笑,君子动手不动口不成吗?”

像是生气了,但又不是真的生气,只能吊着一双桃花眼没点好声气地像要把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眼,罗浮生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韩沉眼里是个怎么可爱的模样,如果他知道他大概就不会这样做了。

韩沉笑呵呵地,也不回应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拆出一根,“啪”地用打火机点燃,他叼着烟缓慢地吐出烟圈注视着它们盘旋上升消散不见的样子有种近似成年人的成熟和颓废,说不出的迷人,杀伤力大得很。罗浮生那会儿刚到青春期,对烟自然怀有一定的好奇心,就缠着韩沉要他教他。

韩沉抽的不是什么名品,烟草燃烧以后有种浓烈的辛辣气味,闻得罗浮生晕乎乎的,心想这玩意儿味道真不怎么样,他学着韩沉的样子吐出一口烟气,眼睛里水汽氤氲,亮晶晶的。韩沉就在烟雾缭绕里看着他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等到罗浮生从义父那里顺来了几盒子高档烟,自己抽了砸吧着琢磨,不由地嫌弃起了韩沉的劣质烟,他分给他,韩沉没接,他从来不拒绝罗浮生给的东西,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我爸以前就爱抽烟,他没发迹那会儿跟我妈结的婚,只抽得起这牌子,我习惯这味道了,能让我想起他。”

三分真七分假,罗浮生却真信了,没再逼着他,叼着烟不经意地问:“后来呢。”

“死了,和我妈一起,意外事故。”

他说得平淡,罗浮生却心疼起他来,只用一种温软得让他特别受不了的眼神看他,他嘴笨,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索性把自己的身世和盘交出:“你爸妈好歹还留给你点记忆,我亲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你想开点,好歹你想怀念他们的时候还能有个媒介不是。”

他安慰人的方式蠢得很,先捅了自己一刀,把鲜血淋漓的伤口扒出来给人看,再笑着说没什么,不疼的,真的没什么。

说的次数多了,自己都信了,就像真的没什么一样。

“你妈呢?”

“我爹是Omega,他把我生下来的,我没见过我另一个父亲。”罗浮生扭头看他,扯着嘴角露出个笑,眼里亮得能照见韩沉自己的影子,雾蒙蒙的,“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我只知道他叫罗非,是让我爹怀念了一辈子的男人。”

韩沉的心脏撞得胸口生疼,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去吻他。

那天罗浮生眼里的星辰亮得像是要落下来,亮得韩沉在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衍生出被救赎的感觉,亮得从那以后,他心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7、

对韩沉和罗浮生越来越近的关系,不少人找过他们。

头一个就是洪澜,小罗浮生半岁的姑娘,对情爱的界定还模糊得很,她只隐约知道父亲一直有意让她和阿福哥做对,她不仅不排斥,心里还有说不出的欢喜。

她是那么喜欢她的阿福哥,那样一个温柔的洒脱的少年,会背着她走在黄昏时回家的小道上,带着她在长满了金色油菜花的田野里奔跑,爬到树上给她摘下红得透亮色泽鲜艳滋味甘甜的莓果子,模仿她的笔迹帮她抄作业再签上父亲的名字,站在她身后小心地帮她梳理头发别上好看的发卡夸她像个公主一样漂亮,在有人不识相地刁难她欺负她的时候给她出头打架,脸上带着伤口摸着她的头顶说澜澜别怕,有我保护你。

除去他永远都把她当妹妹看,没什么不好。

洪澜向来不把父亲和罗浮生以外的任何人看在眼里,对韩沉说话也是直截了当:“你别带坏我的阿福哥。”

韩沉想哪能呢,他那么喜欢浮生。

“我跟他是朋友,你别想太多。”

洪澜没信他的说辞,好多次她让阿福哥送她回家的时候看到过韩沉在背后盯着罗浮生的背影的眼神,一瞬不瞬的专注,像要把人拆吞入腹生吞活剥一样浓烈的侵占欲。

“你离他远点,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对他来说一点好都落不着。”

而另外一些担心他会被罗浮生影响的老师找他谈话的时候就忧心忡忡地说,你不要和罗浮生学,他家里有背景,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会自毁前途的。

很久以后韩沉回忆起来,才发现,虽然她们知道的不多,明白的也不多,可女人的直觉往往惊人的准确。

罗浮生这一辈子还真就毁在他手里了。


——————

附一下标题的那首歌的一部分歌词,是我觉得很贴切的形容。

她没有焰火绚丽
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不过是放飞的风筝
怕你心痛才自由

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宁愿是条船 如果你是大海
就让她能漂流在你心中

可知那颗心在风中太落寞
就让她停留在你怀中
宁愿是条船 如果你是大海
至少让她降落在你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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